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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在历史和传说之后   

 《指环王》,法拉墨x波罗莫,ABO,前文见《Beloved》,NC-17 

 

  第三纪3020年的春天对洛汗很和蔼。风之月来如巨狼,去似家兔。播种季节之前几天,雨云和寒风消失了踪影。雪河从草原上奔流而过,像一匹银白绸缎。洛希尔人满怀爱意地称它为“纳哈尔的缰绳”。
  波罗莫骑在马上,回头眺望阳光照在水面上的景象。与他并辔而行的伊奥梅尔咧嘴一笑,“她是不是很美?”
  “美极了。”波罗莫赞同道,他看了一眼伊欧墨,不禁大笑出声。“看看你,好像被赞美的是你自己一样。”
  马克之王耸耸肩。骠骑民为自己的家乡骄傲,决不吝于夸耀她的美丽。事实上,他们身后的士兵也在远望着雪河。“我们今晚可以在河边扎营。”微风送来青草的芳香,他抬头看了看天色,声音洪亮地说道,“还可以弄个宴会!简单些的!”士兵中爆发出一阵欢呼。
  “我以为你想赶回埃多拉斯。”波罗莫回头望去,士兵们的快乐让他微笑。“我们还有多远?十五拉尔?”
  “差不多。”伊奥梅尔答道,他没戴头盔,金发狂野地在风中披拂。加冕为王没有在他身上造成很多改变。在他的带领下,洛汗骠骑依然可以一夜之间从埃姆奈特平原呼啸而过,迅疾如吹过草原的风。但是此刻,年轻的埃迪亚格王暂时放慢了脚步。
  “全速行军的话,今天深夜就能到埃多拉斯,但没这个必要。”伊奥梅尔愉快地说,“我们又不赶时间。”
  战争尚未结束,但魔戒与巴拉督尔的阴影业已消失。新的时代开始了,人类的脊梁不再需要承担绝望的重量。一切都还有时间。



  当他们找到合适的扎营地点时,雪河已经变成了夕阳的金色。
  洛汗骑兵们卸下负重,安抚马匹。他们所在之处河川平缓,人与马的声音混在水声中,奇异的令人心情舒缓。洛希尔人对待马就像自己的手足。波罗莫站在河边,看着伊奥梅尔为火足解开鞍辔。马儿亲昵地低头磨蹭骑士的手,回头往草原方向走去。
  十来匹马跟了上去,小跑变成了奔驰。鬃毛洁白的骏马带着马群奔驰了一圈后才放慢脚步,有几匹马开始在开满野花的草地上打滚。许多骑兵望着嬉戏的马儿,发出快乐笑声。
  “它们会走丢吗?”波罗莫有些着迷地看着这一幕,向他走来的金发王者笑了笑。“好马总能回到自己的骑手身边,但要是遇到野马群的话,事情就难说了。”
  所以只有足够自信的马主才会这么做。伊奥梅尔总结道,脸上满是自豪。白塔统帅不觉笑了起来。洛汗人谈到马时的热情劲儿什么都比不上。当然,刚铎人也很热情。但他们更内敛,很少像骠骑的子民这样,毫不修饰地表现自己的快乐。
  不过他还是更喜欢刚铎。波罗莫想,发觉自己开始有些思乡。
  河流湿润的气息抚平了铁与皮革的味道。士兵们已经架起不少帐篷,开始在河滩上生火。有人在哼莱本宁的乡间小调,波罗莫听过,但不会唱。他叹了口气。“我该去帮忙搭帐篷的。”
  遗憾的语气让伊奥梅尔发出一阵笑声,“你可千万别。”他边笑边说,“支使你这个伤员干活的话,下次我去米纳斯提力斯,白塔的厨娘都要不给我汤里加盐了。”
  波罗莫对他的话嗤之以鼻,十分幼稚地嘟囔了几句抱怨的话。伊奥梅尔看着他的侧脸,在开口前犹豫了一下。
  “波罗莫——”
  忽然间,其他东西吸引了马王的注意。伊奥梅尔抬起头,望向远处挥舞的旗帜。
  “有人来了。”
  刚铎人也辨认出洛汗的旗语。白旗挥动了两次,一次,再两次。两人握住剑柄的手同时放松下来。
  “不是敌人。”伊奥梅尔带着些困惑说道,“一小队骑士?”
  对方来得很快,骑着马的人出现在微微起伏的地平线上。夕阳正好在这群人身后,使得他们看上去只是几个小小的黑色剪影。伊奥梅尔的眼睛捕捉到了金色的亮光,领头数骑中,有一个人的长发反射着阳光。
  “伊欧玟!”
  “法拉墨!”
  两位统帅快活的声音同时响起。伊奥梅尔愣了愣,这时骑手们走近了些,他才看清妹妹身侧的男人。兄长们对视了一眼,都发现对方的表情完全亮了起来。
  “嗳,怎么是他们?”伊奥梅尔望着正在接近营地的马队,“你知道法拉墨来这儿了吗?”
  “不知道。”波罗莫倒不太担心,”不像是有坏消息。”
  马队在接近营地时放慢了速度。法拉墨侧着脸,对金发的持盾女士说了什么,伊欧玟发出轻快的笑声。
  “你猜他们会在一起吗?”伊奥梅尔说。
  波罗莫顿了一下,看他的表情伊奥梅尔就知道,这则绯闻没传到刚铎统帅的耳朵里。
  “伊欧玟和法拉墨,他们在诊疗院挺聊得来。听说法拉墨开导了伊欧玟不少,真该好好谢谢他。”
  波罗莫用了一会儿来消化这件事,他很快理解了伊奥梅尔话中的含义。“他们很适合彼此。”他赞同道,看着法拉墨对伊欧玟回以笑容,他的弟弟看起来很愉快。他不禁也微笑起来,“可爱的一对。”
  “我得先问问伊欧玟。”伊奥梅尔说。伊欧玟扶着法拉墨的手跳下马,骠骑王迎上去,同时压低了声音。“这该由她自己做主。”
  “你们可真慢。”洛汗的白公主笑着说,与兄长贴了贴脸颊。“我都要以为你们在艾明莫尔迷路了。”
  刚铎人则互相拥抱了一下。波罗莫没穿铠甲,突然见到弟弟他很高兴,忘了自己还带着伤。在法拉墨有力的拥抱下他没能忍住,“嘶——”地吸了口气。法拉墨立刻放松了力道,但没有马上放开手。他抓住兄长的双肩,上下打量了一番。
  “你受伤了。”刚铎宰相说,欢喜的微笑还在他唇角,蓝眼睛却染上忧虑的阴翳。“是哪里?有多严重?”
  虽然疼得龇牙咧嘴,但他哥哥没把这点伤当回事。“一点小伤,我好着呢。”波罗莫指指自己右后腰,他的弟弟显然不太满意这副态度,但很快便不再徒劳地瞪他。法拉墨垂下眼睛,叹了口气。
  “我担心你,哥哥。”
  “我也想念你。”波罗莫眉开眼笑地又抱了一下弟弟。“你怎么来啦?”
  “我来谈买马的事。”法拉墨答道,转身对伊奥梅尔行礼。“陛下。”
  洛汗的王女看了眼法拉墨,看上去觉得眼下的情况很有趣。“今年的马匹数量还没决定。奥斯吉力亚斯和伊西利恩需要更多的马,宰相大人决定亲自来一趟洛汗。”
  左等右等你们都不回来,我们就来接你们啦。不知何故,伊欧玟刚说完,又朝法拉墨笑了一下。伊奥梅尔和波罗莫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。在其他人发觉之前,波罗莫开口说道:“我们坐下再谈,伊奥梅尔,伊欧玟和法拉墨该休息一下。”
  “你说得对!让我们去篝火旁边吧。”伊奥梅尔高兴地说,“欢迎你们,你俩正好赶上了宴会!”



  “你又在看他了。”
  “什么?”法拉墨回答。伊欧玟看着他,似笑非笑,蓝眼睛在火光映照中闪烁。“你哥哥,你总回头看他,担心得不得了。”
  走神被当场抓到,法拉墨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,“抱歉,没忍住。”
  “没事,正事也谈完了。”洛汗王女说,利落地在两个纸卷上打结。“我们效率不错。要是你跟我哥哥谈这个的话,他准会跑题,先聊上半小时新出生的小马驹。”
  伊欧玟揶揄的语气里全是喜爱之情,法拉墨笑出了声。“我哥哥倒很擅长这个,计算补给什么的。但算别的就一塌糊涂,我们上学那会儿,算学老师看到他就气冲冲的。”
  “哥哥们,”伊欧玟边笑边摇头,充满哲理地总结,“都是些不省心的家伙。”
  “不省心的家伙能请你跳个舞吗,美丽的女士?”国王的声音从两人上方传来。伊奥梅尔皱着眉头,表情严肃。伊欧玟站起身,庄严地搭上兄长的手。“我的荣幸,陛下。”
  伊奥梅尔做了个吃到酸橘子似的鬼脸,伊欧玟笑出了声,她哥哥也微笑起来。“我猜你们谈妥了?”
  “是的,陛下。”法拉墨也站起来。伊奥梅尔挥挥手,示意他不必行礼。伊欧玟挽着哥哥的手臂,将两份草案中的一份递给他。
  “是时候把你还给你哥哥了。”她说。
  伊奥梅尔点头,动作和伊欧玟出奇相似,“唉,去陪陪你哥,你不许他摔跤,又不许他跳舞,他正无聊着呢。”
  宴会正进行到高潮。空气中飘荡着篝火、河水、烤肉和酒的味道。洛汗人和刚铎人分成两边摔跤,加油喝彩声此起彼伏。篝火边的活动则文静一些。看上去其貌不扬的士兵拥有不错的歌喉,虽然没有乐器,但有战友为他们拍手伴奏,和着水声,听上去意外的美妙。他们正唱着一首快节奏的洛汗牧人歌谣,不少人围着篝火跳起舞来。
  穿过人群花了一点时间。刚铎宰相用游侠的敏捷穿过一群醉鬼,手里不知被谁塞了一大杯酒。他被迫高举着酒杯,才没全倒在自己身上。越过篝火和跳舞的圆圈,他看见波罗莫坐在一群士兵当中,一边打拍子,一边高唱。法拉墨怀疑波罗莫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唱的洛汗语是什么意思,但他哥哥总有些奇怪的天赋。
  他就知道,波罗莫不会无聊得太久。兄长脸上的快乐让法拉墨感到喜悦,笑意在他的唇畔一闪而逝。
  “你得跟波罗莫谈谈。”他想起伊奥梅尔的话。“他有些不对劲。我说不好是什么,但他战斗的方式太危险了,看起来就像……”骠骑之主皱着眉头,寻找合适的字眼。“他想要受伤,甚至不顾性命。”
  光是回忆起这些,法拉墨便感到胸口一窒。他不得不深呼吸了几次才平静下来。这时波罗莫看到了他,白城统帅朝他举起酒杯。他听见波罗莫对旁边的人说“那是法拉墨!”而后为对方的回答自豪地大笑起来,“当然像啦,那是我弟弟!”
  欢笑着的波罗莫脸上看不出异常。还有不少人对法拉墨说,从伊姆拉缀斯归来后,波罗莫更沉稳了。可法拉墨看着他的兄长,那双绿眼睛像破碎的宝石,不时刺痛他的心。
  他知道,波罗莫的一部分被永远地毁坏了,再也不会回来。
  战争总在破坏着人,法拉墨非常清楚这一点。但当那个人是他的兄长时,他不能保持理性,也无法安慰自己成长总是好的。他痛恨这样的念头,却总忍不住要想:为什么?为什么波罗莫最痛苦的时候,自己不在他身边?
  一个脱离圈子的舞蹈者撞到了他,酒还是洒了一半出来。终于挤到波罗莫身边时,他右手湿漉漉的,将酒杯拿得离自己老远,看起来像一只讨厌弄湿的猫。他哥哥热情地欢迎他,波罗莫举起手,和他碰了碰杯。
  “你来啦!”
  弟弟!洛汗人跟着起哄,一些刚铎士兵试图告诉对方宰相的身份,但不少人已经醉得难以思考。“是他弟弟!他的!”一个洛汗老兵口齿不清地说。法拉墨拉起兄长,恰好错过对方往波罗莫背上拍去的手。
  篝火边传来一阵鼓噪,兄弟俩一起抬头看去。国王和王女出现在圆圈舞的行列中。伊奥梅尔刚说了一句“来吧,我的妹妹!”就抓住伊欧玟的腰,在周围的叫好声中举起她转了半个圈。王女惊呼一声,长发在篝火映照下挥出一弧明艳光彩。双脚落地时她大笑着提起裙子,跟着大家的步伐,动作轻捷地加入了群舞。
  这对兄妹的快乐有种奇妙的感染力。法拉墨与大家一起鼓起掌来,听见他的兄长在身边轻笑。波罗莫闻起来像烈酒,很多烈酒。刚铎的猛将带着醉意,将一部分重量靠在弟弟身上。肩上传来熟悉的体温,法拉墨感到一阵安心。
  “你会向她求婚吗?”
  法拉墨回头看向波罗莫,他哥哥望着舞蹈的人群,没有看他。直到这时,他才理解对方话中的含义。
  握着酒杯的手收紧了,杯子边缘印进掌心,咬啮出迟钝的疼痛。法拉墨听见自己的声音,和他希望的一样平静。
  “你怎么想?我应该求婚吗?”
  波罗莫的视线回到他身上了,绿眼睛里映着火光,里面盛满温暖的笑意。
  “伊欧玟是位了不起的女士,弟弟,她给你带来快乐。我真为你高兴。”
  不知怎的,兄长的表情竟令他感觉有些遥远。在突如其来的不安中法拉墨伸手抓住了哥哥的肩膀。他紧张地凝视着波罗莫的双眼,感到喉咙紧缩。
  “你呢,哥哥?你怎么办?”
  兄长避开了他的目光。
  “总有办法。”波罗莫的声音起初很轻,但很快变得坚定。“总会有办法的。”
  伊欧玟抓着兄长的手,向前跳了两步。回头时她看见金发的兄弟俩肩并肩站在篝火边。看上去可爱极了,伊欧玟一面想,一面悄悄翘起唇角。



  水的声音。
  水,河流,雪河,自白山北麓发源,像雪,像银色的丝带。
  水声温柔,渐次嘈杂。奔流,大河安度因向南奔流,汇入海洋。鸟儿围绕着托尔布兰达峰滑翔,初春的花楸树戴上鲜绿嫩叶,拉洛斯瀑布有如万千奔马,轰然作响。
  波罗莫猛地睁开双眼。
 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,一声声震耳欲聋。心跳声与水声交织在一起,呼吸哽住在胸口,他不顾一切地想喘息,想坐起来,想观察周围,想知道自己身在何处。
  佛罗多。
  佛罗多在哪里?
  有人抱住了他,有人在他耳边急促地说话。他绝望地抓着对方的手臂,有什么事情,可到底是什么事情?他得想起来,他必须——
  “……波罗莫……哥哥……哥哥!”
  法拉墨。
  梦的阴影忽然退却了。河流声音宁静而柔和,帐篷里只有一盏灯,昏黄灯光摇曳不定。知觉像潮水般缓缓向他涌回,熟悉的气息包围着他,驱走帕斯加兰刺骨的寒意。
  紧紧抱着他的人是他的弟弟,波罗莫意识到。这时他才感觉到腰后在随着呼吸一跳一跳地疼。法拉墨避开了那里,尽可能将他抱在怀里。环绕着他肩头的手臂微微颤抖,波罗莫闭了闭眼,拍拍弟弟的背,示意已经没事了。法拉墨又抱了他一会儿,才向后退去,仔细地端详他的眼睛。
  法拉墨的眼睛红红的。不知从他脸上看出了什么,法拉墨松开了手。
  “抱歉,我吵醒你了?”
  波罗莫尽可能语气轻松地说,侧身坐了起来,伸手抹了把脸。手心里全是湿意,他暗暗希望那不是眼泪。令他庆幸的是大部分人都喝醉了,或许河流也隐藏了一部分他们的声音。刚铎统帅们营帐中的骚动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。
  法拉墨站在他床边,低着头看他。阴影吞没了弟弟的面容,波罗莫只能看到法拉墨凝视着他,蓝眼睛像燃烧的磷火。
  “哥哥。”
  声音很轻,几乎被水声掩盖。法拉墨顿了顿,像在极力压抑着情绪。
  “哥哥,我就要失去你了吗?”
  弟弟的声音低沉暗哑。波罗莫诧异地皱起眉,他本能地想将法拉墨拉近些,好看清对方。法拉墨表情软了软,顺从地向他弯下腰。
  “你怎么了?”
  波罗莫伸出手,急切地希望安慰对方。这个动作牵动了伤处,他轻微地顿了下。
  “让我看看你的伤。”
  弟弟的要求让波罗莫有些迟疑,那个瞬间他可能后退了一下。不知为何,这激怒了法拉墨。有力的手抓住他的肩膀,波罗莫还没来得及说话,就被弟弟按在了床上。
  “法拉墨!”
  波罗莫愕然地想要支起上半身,又被压制下去。衣领被解开时他开始挣扎。兄弟俩短暂地扭打在一起。波罗莫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反抗,但怒气与危险的预感控制了他。混乱中他几乎将法拉墨摔到地上,法拉墨发出半声呻吟,声音中的痛楚令他的兄长整个人僵住在原地。
  “法拉墨?”
  法拉墨单手按着他的肩膀,膝盖顶住他的下背部,另一只手强硬地掀起他的上衣——
  刚铎宰相吸了口气。
  波罗莫急促地喘息,他看不见背后弟弟的脸。刚刚那阵突兀的恐慌已经过去,现在他有些恼火,同时十分惶惑。法拉墨为何如此吃惊?他在混乱中试图思考,他的伤确实没有多重。
  温热指尖落在背上,波罗莫不禁哆嗦了一下。并不疼,只是很痒。弟弟的手指沿着那道瘀痕,横着抚过他大半后腰。
  “这是东夷人的刀。不,更像是巨斧,从背后砍在这里。铠甲陷得很深,才会伤成这样。”法拉墨低声说,嗓音里的愤怒融化成无能为力的痛苦。“如果不是你的铠甲足够坚韧……”
  弟弟的悲伤惊住了波罗莫。是什么让法拉墨这样难过?他困惑地想。
  是他吗?
  不像父亲和弟弟,波罗莫没有继承努门诺尔人的某些天赋。只在某些罕有的时刻,他能感知到法拉墨的情绪。波罗莫无法厘清脑海中充斥的念头,也不知道它们究竟属于自己还是弟弟。河水流淌,灯火摇荡,他头晕目眩地偏着脸,看见他们暗淡的影子投在帐篷侧面。
  影子隐约波动着,法拉墨放开手,向他俯下身。
  亲吻落下来,覆盖在他的背上。法拉墨的手轻轻放在他腰间,嘴唇沿着那道狭长的青紫痕迹移动。他亲吻那些伤痕,旧的和新的,深的和浅的。它们累累重叠,数量足够撕碎一个人的心。
  亲吻的热度逐渐升高。颈后被轻咬,胡须磨蹭着皮肤,又痒又痛,波罗莫颤抖了一下,努力试着回头。
  “法拉墨,你还好吗?”
  他弟弟没有马上回答。只是低下头,鼻梁在他鬓边厮磨。波罗莫有些不安,同时又被弟弟搞糊涂了。法拉墨的手熟稔地爱抚着腰侧,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开口说道:“可我现在并没有……”
  抚摸动作停了停,法拉墨在他耳边苦笑了一声。
  “你还是不明白啊,哥哥。”



  疼痛,可以忍受的,他应得的。有时他甚至觉得,自己期待疼痛。
  波罗莫将额头抵在手背上,颤抖着呼吸。他怀疑对方并没有得到多少乐趣。可法拉墨什么也没说,只是用一只手压着他的背,身下的力度像是发了狠。深处被强行拓开,波罗莫蜷缩起身体,咽下一声痛喘。就算不在热潮期间,俄梅戛的身体还是在本能地回应自己的阿拉法。波罗莫知道,自己在痛觉中勃起了。
  在法拉墨眼中,他是什么样子呢?
  他们从未像这样做过。缺乏交流的行为令波罗莫感到一丝屈辱。但他无法生气。法拉墨的动作中有种无助的不顾一切,仿佛想在他身上刻下印记,让他再也抹不去,忘不掉。
  每一次无情的冲撞,都像是法拉墨没说出口的话。
  好疼啊,哥哥。
  波罗莫向后伸出手,这个动作牵动了背伤,但他不在乎。他想,她需要接触法拉墨。因为法拉墨需要他。在盲目的摸索中他碰到温热的皮肤,那或许是法拉墨的侧腰。他闭着眼,将整个手掌贴了上去,绝望地试图传达一点安慰。
  他的弟弟发出一声叹息。
  “哥哥……”
  法拉墨俯身下来,重叠在他背上。角度的变化使得两人同时低声呻吟。法拉墨的右手按在他左胸,他的背脊贴着着法拉墨的心跳,法拉墨的声音在他耳边,其中的痛苦紧密地压进他胸口。
  “疼吗,哥哥?”
  很疼。他紧绷得像一张弓,淫靡的痛楚翻搅着内脏。他伸手向后,抚上弟弟的脸。
  可是,他想,你好像比我更疼。
  法拉墨向他手中依偎过来。不知道为什么,他的弟弟听起来更难过了。
  “说出来。”法拉墨哽咽着,将额头放在他肩上。“为何你什么都不说?我不能分担你的痛苦吗,哥哥?我不能填补你的心吗?”
  他并不觉得痛苦。比起那奇怪的麻木感来,他反倒更欢迎疼痛。但他没有这样说,只是回过头去,在亲吻弟弟的面颊时尝到咸涩滋味。
  “弟弟。”他一边抚摸散在肩头的金色卷发,一边轻声说,“你不会失去我。不论发生什么,你都是我最亲爱的兄弟。”
  法拉墨在他肩上摇了摇头。“不。”他说,“这么多年了,我都不敢对你说出来。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?”他的弟弟抬起头,从他的亲吻中后退。“我想要你只看着我一个人,哥哥。你却不在乎我跟别人在一起。”
  “法拉墨……”
  这告白突如其来,波罗莫愣住了。
  “你根本不在乎我。”法拉墨说,声音里满是自嘲,“你连你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。”
  “不是的!”弟弟平静的语气使波罗莫觉得心惊。偏偏越是着急,他越不知该说些什么,只好重复地说道,“不是这样的。”
  他怎么可能不在乎他?波罗莫向后转身,腰伤疼得他哆嗦了一下。起初法拉墨似乎想硬下心肠,不理睬他。但是在认真思考之前,他的身体已经自发地支撑住波罗莫的体重。
  “让我看看你。”波罗莫忍着痛,气息急促地说,“别拒绝我,法拉墨。”
  帐篷里飘着松脂气味,灯芯在燃烧中噼啪作响,又被水声吞噬。行军床发出轻轻的吱嘎声,波罗莫觉得外面可能已经有人听到了他们,但无暇在意。他半侧着身,凝视上方的弟弟。不论何时,刚铎宰相总是整洁而优雅,如此狼狈的模样已许久未见。法拉墨红着眼圈,卷发和寝衣都乱糟糟的。简直像当年做了噩梦,半夜溜进他房间的小少年。
  但法拉墨已经不再是个孩子。
  这个认知使波罗莫稍稍动容。他朝弟弟伸出手。一瞬间法拉墨好像要哭出来了,爱怜之情淹没了波罗莫的心。他勾住弟弟的脖子,将对方拉向自己。亲吻落在鼻梁上时,法拉墨本能地抬起头,希望得到更多。他不由得笑了笑,在迎上来的嘴唇上亲了一下。
  “我是,”知道自己不像弟弟那样长于言辞,他慢慢地说,“真心地为你高兴,弟弟。”
  法拉墨的嘴唇动了动,抢在对方开口之前,他继续说道:“这些年来我总是想,有一天,你会找到你心爱的人。而我会好好地祝福你,让你离开我。
  “看到你开心,我真的很高兴。但我没料到,”他停了一下,手指忐忑地摩挲法拉墨后颈的皮肤,“高兴过之后,一想到你就要属于其他人了,我又很难过。”
  不习惯这样剖白心迹,波罗莫觉得脸颊发烫。忽然之间,他开始担心自己理解错了弟弟之前的话。微弱灯火映在法拉墨眼中,蓝色虹膜颜色那样浅,仿佛能把人灼伤。波罗莫闭了闭眼,强迫自己直视着弟弟。
  “这些话本不该说出来,法拉墨,我想要你只属于我。这不是——这不是一名兄长对弟弟的感情。”
  幽蓝双眼灼灼地望着他,法拉墨在紧张。波罗莫感觉得到,他指腹下的肌肉紧绷着。他的弟弟盯着他,神态好像一头饿了许久的野兽,忽然见到食物,却又警惕着危险。
  “你从不说谎。”法拉墨声音沙哑,“告诉我,这不是同情,也不是怜悯。”
  “当然不是,我不会因为——”
  法拉墨凶狠地吻了他。
  法拉墨无疑擅长亲吻。温柔的,耐心的,渴望的,安慰的,波罗莫可以想起他们的很多次亲吻。但法拉墨从未像现在这样急切而毫无章法。牙齿撞到了嘴唇,波罗莫还没来得及出声,就被直接侵犯进口腔。
  两只手箍住他的脸,波罗莫其实并未抵抗,他张开双唇,热情地回应这个吻。法拉墨在他嘴里小声呻吟,呼吸凌乱不堪,又怎么都不愿意放开。唇舌交缠的感觉比交媾更加亲密,波罗莫搂住弟弟的背,连眼睑内侧都隐隐发烫。
  舌尖被吸得发麻,些许痛感沿着脊柱送下一阵战栗。他觉得自己似乎会被弟弟吞食,但这个想法并不令人害怕。我的,法拉墨的每个吻都像在说,你属于我,只属于我。
  他听到呜咽声,他的,或许是法拉墨的。他分不清楚,只能徒劳地挺动着腰,感觉将要仅靠着亲吻高潮。
  “法……唔……法拉墨,法拉墨……”
  他们不得不分开来呼吸。但法拉墨仍然胡乱地吻他,动作近乎笨拙。他的胡茬刮着他的下巴,最后他们的鼻子撞到了一起。波罗莫笑出声来,法拉墨责备地看了他一眼。波罗莫笑着起身,亲了亲弟弟发红的鼻尖。
  在之前的交合中,法拉墨始终保留着分寸,波罗莫知道自己并未受伤。尽管如此,看到随着抽离动作吐出的液体中没有血丝时,法拉墨还是松了口气。被弟弟一直盯着那里看,波罗莫后知后觉地感到了难为情。
  “哥哥。”法拉墨说,蓝眼睛仍像饥饿的狼,“让我看。”
  波罗莫的呼吸乱了一下。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,这才下定决心,朝着弟弟缓缓张开双腿。
  “你快进来。”他粗声粗气地说,又顿了顿,放轻了声音,“想要你。”
  虽然没受伤,但被蹂躏过的地方火辣辣的,敏感得不行。法拉墨一寸寸地压进来,动作缓慢而谨慎。终于进到底时,波罗莫几乎说不出话来了,他搂着弟弟的背喘息,膝盖环在对方腰间。法拉墨低着头,在很近的地方观察他,强自忍耐的模样令波罗莫好气又好笑。他抬起头,在法拉墨嘴唇上咬了一口。
 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热潮期以外的时间做爱。纯心理的快感助长了肉体的渴望,整个腰间,连同脑髓都像要融化了。不可能打开的生殖腔入口被轻轻磨蹭,他拉低法拉墨,试图用亲吻堵住几乎走调的呻吟。
  “别忍着。”法拉墨贴着他的嘴唇说,“舒服吗,哥哥?”
  “外面还有……啊!”敏感处被重重撞上,波罗莫整个身体都哆嗦了一下。有点疼,但疼痛更加催化了脑海中的酩酊感。他紧紧抱着法拉墨,将自己推向对方。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律动,床铺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。
  “很舒服。”他在混乱的喘息间轻声说。河流与瀑布,飞鸟和黑色的低语浮光掠影,从他脑海中纷纷出现,消失。剩下的只有怀中的人。法拉墨的气味像是箭羽、书卷和森林,占据他,填满他所有的感知。
  “哥哥,波罗莫。”法拉墨支离破碎地说,“我愿意从任何人身旁夺回你,但我敌不过死亡。”
  我恳求你。他的弟弟将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。如果你还顾念我,就不要轻易把自己交到曼督斯手中。
  法拉墨声音中的脆弱穿透了他的心。波罗莫闭上眼睛,安慰地亲吻法拉墨的眼角和眉心。
  “我答应你。”
  米纳斯提力斯,美丽的白城,波罗莫一直相信,自己生于此处,也会为这座城市而死。
  但在梦的最深处,在他想要松开双手,沉溺不醒时。是法拉墨的微笑,像星辰温暖的辉光,照亮他心底的混沌与长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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