Livin' La Vida Loca

5

　　似乎最近，每次与杰克的会面，都会以乱糟糟的做爱告终。
　　究竟是为什么呢？宫本思考过这个问题，但没想出个所以然来。于是，当这一次在歌舞伎町的偶遇再度往熟悉的方向发展时，刑警连一点意外的情绪都提不起来了。
　　我就知道。他气急败坏地想，破口大骂被直抵深处的猛顶撞成一声抽噎。他将额头抵在左前臂上，又碍于右手肘被身后的杰克拉住，无法很好地稳定身体。年轻人在他身后横冲直撞，几乎要将他的内脏搅成一团。他连逃脱的余力都没有，只能挣扎着保持呼吸。
　　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，杰克在生气。
　　你生什么气啊！
　　更可恨的是，在这接近暴力的行为中，宫本依然硬得要命。没人理睬的性器挺立在空气中，前列腺液将身下的榻榻米弄湿了一大块。
　　这是他第一次来杰克的公寓。宫本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来炮友家里。这种行为过于亲密，仿佛在暗示某种“进一步”的关系。
　　但被杰克带来这里，等待对方掏钥匙开门的时候，他根本没想起来要提出反对。
　　两人的耐心都被杰克公寓门口陡峭的楼梯消耗得所剩无几，刚关上门，杰克就将他推到门上，与他交换了一个又长又湿的吻。要不是陡然升高的客厅地板边缘实在硌人，他们在玄关就要滚成一团。黑暗中他还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好几下。一路上两人的衣物扔得到处都是，稍后大概得花点时间才能全部找到。
　　虽然严格地说，他们现在的位置也不在床上，不过老实说，能成功移动到卧室里，对两人而言已属奇迹。
　　宫本莫名其妙地想起口袋里的打火机，别给摔出来了吧，他想。被这家伙看到的话，他脸上可要挂不住了。
　　也许是察觉他在分心，杰克终于放过了他的右臂。附近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抓住的东西，宫本咬着牙，狼狈地撑住地面。肉体拍击的响声变成紧张的连音，在下身的钝痛之间，甜蜜又苦涩的快感以交合处为中心扩散开来。支撑身体的手臂不停打颤，鼻腔中一片酸楚，宫本怀疑自己眼泪都下来了。这个姿势对他的腰很不友好，身后的年轻人不知道在发什么疯，只会一味地雪上加霜，快把他的腰给掐青了。
　　他很难进行连贯的思考，杰克仿佛要将他从身体到灵魂一起撞碎，连脑海里的念头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。体温覆盖上赤裸背脊，烫得宫本一哆嗦。年轻男人像对伴侣充满占有欲的雄兽一般压下来，狠狠咬住他的后颈。
　　这一手猝不及防，宫本腰间一软，完全失去了力气。尖锐痛楚像贯穿脊椎的闪电，而高潮如短暂的死。视觉和听觉都消失了，他流着泪，全身紧绷着颤抖，发出濒死的悲鸣。杰克犹不肯放过他，从身后拥抱着他，一次次将已经难以承受的过量快感楔进他痉挛不已的深处。
　　意识终于恢复时，耳边全是混乱的喘息声，他的，还有杰克的。宫本猜测他可能在几秒之间短暂地昏了过去。
　　进门时他们谁都没顾上打开暖炉，好在这间公寓的保暖性能居然不错。记者毫不客气地压在他背上，两人身体之间滑腻腻的，都是热汗。宫本的腰更酸了，他龇牙咧嘴地动了动，杰克在他身上发出一声慵懒的疑问
　　“嗯？”
　　也不知是怎么理解的，杰克在他脖子后面啃了一口，还得寸进尺地往他的颈窝和耳根舔咬过去。
　　“等一下，等一下。”
　　他发出痛苦的声音。背后的混账终于住了嘴，让他慢吞吞地翻了个身。
　　唉，他的腰。终于换成仰躺姿势时，宫本长长地松了口气。开始习惯无处不在的轻微疼痛，这大概是人到中年的标志之一。他将手盖在额头上，在黑暗中看着杰克把套子打了个结，丢进废纸篓。
　　手法不怎么熟练，而且垃圾分类错误。他没留意对方是什么时候戴的套，但是，他想，这值得他往杰克小朋友的广播体操卡片上加一分。
　　这个想法把他自己给逗笑了。笑声吸引了杰克小朋友，记者按亮台灯，赤裸着走向壁橱，从里面拿了什么东西出来，又走回他身边。
　　台灯照亮的范围有限，不过宫本也没有四处打量的意思。他用欣赏的目光注视对方被灯光染作金色的皮肤。杰克体毛不多，身形还带着点刚长开的少年人味道。肩宽与身高显得他手长脚长，在这间典型的日本公寓里有点局促。身高其实是他的优势，但宫本知道，青年根本不清楚该如何利用它，带杰克去合气道场时，在他留了五分力的情况下，对方还是结结实实吃了他好几个背摔。
　　杰克好像从没考虑过自己打架赢不了宫本的事。年轻人温暖的身体往他身边依偎过来，就像一只满足中还带着点别扭的大动物。
　　真可爱。肉体的愉悦让宫本理智告罄，纵容自己在年轻男人凌乱的褐色头发上摸了一把。杰克示意他稍微起身，往他脑袋下面塞了个枕头，又像一刻都不愿意与他分开似的，亲亲热热地朝他凑近过来。
　　杰克一手支着脑袋，侧躺在他身边看他。窗外的月光洒在年轻人的额头上，将他半张脸映得雪白。宫本忍不住伸手，用指节抚摸上那苍白却有点发烫的面颊。
　　“今天又是怎么回事？生什么气呢？”
　　青年顿了顿，又犹豫片刻，最后还是赌气地跟他错开了视线。
　　“户泽组的‘大哥’是谁？跟宫本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？”
　　终于问出来了。宫本觉得为了这个问题，杰克今天可能憋得不轻。他早已经想好了答案，他说的不是我，是萨曼莎啦。如果这样打着哈哈混过去的话，就算杰克会觉得不满，又拿他有什么办法呢？
　　可话到嘴边，他却又不想欺骗对方了。
　　必要的时候除外。
　　“户泽晋三。”他低声说，声音里有些满不在乎的笑意，“跟他睡过一两次而已，也没多熟。”
　　他说的明明是实话，可轻描淡写的说法却仍不能令杰克满意。其实，他跟户泽之间与其说上过床，还不如说是进行了确认警察彻底臣服于黑帮的，类似仪式的东西。户泽组的组长在床上是个十足的暴君，当时把他折腾得够呛。
　　关于这些细节，宫本一点都不打算让杰克知道。
　　短暂的走神令杰克更不高兴了。青年一边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变化，一边对他俯下身来。怎么连闹别扭都这么可爱啊？宫本无可奈何地笑起来，配合着杰克的动作，让对方嵌进他腿间。还没忘记要虚张声势地说：
　　“敢说出去的话你试试。”
　　年轻人臂肘撑在他脸侧，凑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和眉角，动作三心二意。像在掩饰什么，杰克在极近距离中看着他的眼睛。
　　“宫本先生对户泽组的事了解多少？最近有小道消息说，户泽晋三生病了？”
　　宫本一愣，没料到对方会问得这么直接，他不由自主地戒备起来。察觉他有些不悦，杰克一边低下头来吻他，一边猛地顶动，已经硬起来的性器与他的贴在一起，在两人身体中间磨蹭。宫本再生气，也还是被快感激出半声闷哼，用搂在杰克背上的手捶了他一下。
　　你是在哪里学坏了啊！
　　身体的热度还没有完全退却，尽管有些疲倦，他还是被年轻情人用半强迫，半耍赖的手段再次煽动起了情欲。
　　被过度蹂躏的内侧经不起一点刺激，他的下身被抬高，迎合杰克的侵入。杰克似乎也不是真心想问出什么来。记者兴致勃勃地摆弄他，本来还想抬起他的膝盖来往前压，结果刚做了一半，宫本就疼得开始骂人，不得不作罢。
　　你把中年人的身体当成什么啊！
　　少看点成人电影吧。被这么一说，年轻人的脸就红了。于是宫本的怒火又跟智力比翼双飞，去了九霄云外。他在心里唉声叹气，忍着些许不适，用一直抖个不停的膝盖安慰地蹭了蹭杰克的腰。
　　杰克将这个动作认作催促，立刻开始了律动。这次青年没用太多力气，可宫本刚高潮过，只是轻柔的磨蹭就让他又痛又爽，差点秒射。
　　“等等……你等等。”
　　他不得不抬高了腰，试图让杰克的动作更顺畅些。发抖的腹外斜肌告诉他，这个动作支持不了多久。杰克搂住他，将他的枕头抽出来塞到腰下。又俯下身来，一面缠绵地小幅度顶他，一面亲吻他的耳根和下巴。
　　“宫本先生是不是喜欢有点痛的啊？”
　　无视他的瞪视，年轻人轻声说，“宫本先生以后，还会再跟户泽组长做这种事吗？”
　　这是在说什么鬼话？宫本想，意识到对方可能看出了自己对撒娇示弱的格外纵容。狡猾的小鬼，他低声呻吟，开始追逐着对方的节奏向前送腰。
　　杰克仍然凝视着他，青年鼻子红红的，一幅快哭出来，又强自克制的样子。这家伙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？宫本想，现在对方看到的自己，又是什么表情？
　　不知从他眼里看出了什么，杰克下定决心地说：
　　“宫本先生，以后不要再跟户泽组长做了吧。”
　　危险的预感袭击了宫本。他看着杰克，再次产生了末日将至的感觉。
　　Upside, inside out
　　She's livin' la vida loca
　　She'll push and pull you down
　　Livin' la vida loca
　　那是他无从抗拒，无法逃避的末日。在性爱中产生了难以言喻的不祥直觉，宫本在轻微的颠簸中垂下眼睛，轻声说：
　　“好。”
　　显然没想到他会同意，杰克喜出望外，愣了几秒钟后，像开心的大狗一样俯身下来，乱七八糟地亲他的脸。体重压得宫本闷哼一声，抓着对方的头发把人拉开。
　　歌舞伎町、酒吧、黑帮、警察、情报。此刻这些全都从杰克脸上消失了。年轻人专注地看着他，褐色眼珠在月光下闪闪发亮，里面是纯然的欢喜和依恋。看着那双眼睛，宫本不由得有些着迷，一时间移不开视线。
　　他注视着杰克，犹豫片刻，终于还是松开手，起身吻住了年轻的情人。